太子的宫殿位于内宫东侧,周围环绕着大片的梅林,因夏季不开花,加上小雨霏霏,便是红墙黄瓦,远远望过去依旧是一片凄清冷肃。
桓雁之一袭紫色暗纹长衫,乌发用白玉簪高高束起,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缕红色的鲜血,好似随时能破碎的瓷娃娃。
他扶着大殿的门扇,轻喘着避开易卓的搀扶。
“不必。”
易卓心疼地皱眉:“陛下下手怎能如此重?”
桓雁之咳了咳,“勿要乱说。”
他并不是武艺高强的人,能生受这一棍完全是因着平时勤学苦练的缘故,但和戎马半生的父君相比,不过是小儿胡闹罢了。
那一棍,是真能要他的命。
易卓抿唇不再开口,举着伞走在青年身侧。
桓雁之仰头望着阴沉的天空和落下的雨丝,这座为他建造的宫殿,在他看来却如此陌生。
自十八岁册封大典后,他住进这里的次数,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青年回忆着之前在金殿内的情形,缓缓踏入寝殿。
身着统一制式豆绿长裙的宫娥鱼游一般进进出出,摆陈糕点茶水。
桓雁之倚在贵妃榻上,翻身的瞬间,心口陡然一悸,痛得他难以呼吸。
易卓赶忙向前,半跪于地,准备扶住青年。
“桓君。”
青年屏退众人,寝殿瞬间变得空荡冷寂。
揉了揉剧痛的额头,沉眼望着跪地的青年。
“易卓,我有件事想请帮忙。”
易卓:“桓君吩咐便是,身为桓君的属下,哪需桓君提帮忙二字。”
桓雁之打量了一下寝殿内的陈设,易卓立刻会意,确认殿内无人后关上门窗。
青年捂住胸口,走到书案边,在宣纸上写道,“暗卫里的敌国细作处置了吗?”
易卓也跟着写下:“他还是不愿开口。”
青年的笔尖一顿,再次写下,“那便不用开口了,喂下能让人瞬间痴傻的药,使一个人装作小厮带他到观音桥。”
“给他打扮得漂亮一点,最好像苗苗几分。”
易卓:“是。”
桓雁之写完,便把纸张全扔到了香炉里,用拨香的长针搅碎炉中灰烬。
青年思考了下,又补了一句:“速去。”
-
太学学舍。
苗苗魂不守舍地上完了课。
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举动会给雁之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学舍上下都在讨论桓雁之去风月楼的八卦,好似青年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
为什么呢?
苗苗拍了拍正在午睡的仇潮生,“我下午不去上课了,要是夫子问起,你便说我生了病,要回家休息。”
仇潮生:“你要去哪?”
苗苗不说话。
仇潮生:“你不会想去见太子吧?”
苗苗惊讶地抬头,似乎没想到仇潮生能猜到他心中所想。
仇潮生:“你喜欢太子?”
苗苗更加震惊了,点了点头。
仇潮生上下打量了少年,俗气又讨人厌,喜欢起一个人来倒是挺可爱的,颇有几分傻气。
“太子喜欢你吗?”
苗苗咬着唇,不敢回答。
他觉得太子应该是喜欢他的,但他不敢说,怕给太子带来更多的麻烦。
“看来是暗恋,”仇潮生起身盘坐在床榻上,嘴角平直,眼尾向下垂着,看着却不似初见时的冷傲,“你知道喜欢太子意味着什么吗?”
苗苗摇头。
他初到建邺时,只想找到符合道长所说的集天地灵秀的才俊,早点怀上宝宝,早点回家。
后来莺莺带他去见了太子,他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那么温柔又好看的人……
仇潮生:“呵,反正没好下场,要是太子对你无意还好,万一太子表现出一丁点喜欢你的意思,你就等着丧命吧。”
苗苗不理解,搬过凳子坐到仇潮生的床边。
“有那么严重吗?”
仇潮生:“入太学后,我便想着进上舍,入朝为官,出将入相,自然也跟着了解过关于太子的一点事情。”
“太子今年二十有一,最怕的不是蛇虫毒物,而是小奶狗,见到奶狗便身体僵硬,浑身冒汗,知道为什么吗?”
苗苗配合道:“不知道。”
仇潮生:“因为他年少时养过一条小奶狗,不过两月便被人毒死在宫中了,找到的时候奶狗血肉模糊,死状凄惨,他却什么也没说,自己挖了个坑把奶狗给埋了,此后再不提此事。”
“堂堂太子,奶狗被虐杀竟然不追究,他就算心肠好,却也不至于软弱到这个地步,只能是上头那位警告他,不能耽于玩乐,更不能被这些无用之物影响心志,他才忍了下来。”
“他活到今天还没发疯,要么是心志极其坚忍擅于伪装,要么就真是菩萨下凡普度众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