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抱着桓雁之的胳膊哭着一抽一抽。
内丹是他最珍贵的东西,现在内丹不见了,他没有别的东西能送给桓雁之了。
桓雁之听见少年口中的内丹,眉头微动。
他通读过几本志怪书籍,自然知道内丹是何物。
世间有妖,居住在人烟稀少的山川河畔。每只妖从出生开始就要修炼自己的内丹,内丹越纯正,说明修为越高,强行取出内丹会导致妖怪修为尽失,化为原型。
难怪当夜在京都的地牢,少年会反驳霍骁说他才不是妖精,原来说得是这一桩,他还以为……
“苗苗说的内丹可是妖精的内丹?”
少年重重地点着头,眸底全是水雾,纤长的手指摸着自己的胸口。
桓雁之叹了口气,“为何想把内丹给我?”
苗苗的眉眼耷拉下来,“……我、我只有内丹能拿得出手了。”
桓雁之揉了揉他的脑袋,原来是只傻妖精。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一只妖在孤零零地长到这么大,旁人稍微对他好一点,他就死心塌地,连内丹都能掏出来送人。
“那苗苗是什么妖?”
苗苗骄傲地说道,“我是石榴精,生下就有茜红色的内丹,别的石榴精生下来最多也不过是粉色的内丹,还小得和米粒一样……嗯,反正我的内丹特别好。”
桓雁之给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细汗,“原来是只傻石榴。”
苗苗扁起嘴反驳道,“我才不傻。”
他比黄莺聪明多了,要是有机会,他得把黄莺介绍给桓雁之,让他知道什么才叫真的傻。明明救了霍骁却不说,让霍骁像喂鸟一样喂了他三年。
桓雁之心想还好提前屏退了守卫,这些话要是让父君听见,少年怕是不会有命在。
他的父君前些年还勤勉于政事,如今沉迷修道炼丹、追求长生,若是他知道世上真的有妖怪,必定会杀了他们,夺他们的内丹。
“苗苗不傻,早点睡吧。”
苗苗摇头,“我内丹还没找到。”
桓雁之猜到他应该是喝迷糊了,哄他道,“闭上眼,感受一下,内丹是不是还在你的身体里?”
苗苗不哭了,“还在,可是拿不出来。”
桓雁之给他擦干净脸,“我不用你的内丹。”
寿命长短,自有定数,凡尘中人,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他不追求长生,要内丹做什么?
苗苗睁大了眼,“那你要什么?”
桓雁之捏了捏少年脸上还未褪去的婴儿肥,“父君百年之后,天下皆归我所有,我没有想要的东西。”
青年顿了下,又说道,“如是真有想要的,那就是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苗苗没听懂海晏河清,但听懂了天下太平。
委屈巴巴道,“那我帮不上你。”
青年面上浮起浅淡的笑意,像是层层云雾中显出的一朵清莲。
“苗苗帮得上,睡觉吧。”
苗苗还想再问,但醉酒的脑袋让他说不出更多话,被桓雁之又哄了两下,就睡得万分香甜。
少年静静躺在床榻间,脸颊边泪痕未干,幼圆的鼻头哭得通红,瞧起来可怜极了。
榻边的枣糕散发着甜美的香气,盖住了少年身上软甜的味道。
桓雁之给少年提了提素蓝的锦被,盖住他散乱的衣襟。
终究还是没忍住,在少年的唇瓣上轻啄了下。
一触即离。
桓雁之吻后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做了什么,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可唇齿间的触感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少年的唇瓣软得像云,比他六岁那年吃过的枣糕还要甜。
他给少年理好衣襟,收好少年非要赠他的碎银,替换成整锭放入他的怀中,又写了封信压在银锭下。
“不要再回建邺城了,这里不是你的安身之所。”
桓雁之又看了少年一眼,拨开他额前的乱发。
“……可能此生不复相见,愿你一切安好,早日遇到值得的人。”
桓雁之望向窗外晴朗的天色,书院中的槐花开得正好,一束又一束,压得花枝都坠下来。
他的心里却像是长满了杂草的荒园,满目都是沉沉的灰。
难道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便要牺牲所有吗?
他注视着少年秾艳的眉眼,把他从被窝中抱出来,走到门边。
“……易卓,弄辆马车,把他送出建邺吧。”
易卓闻声跑到门边,打开房门就见桓雁之一袭白衣,眉眼沉寂,像是凝聚了仲冬化不开的风雪。
许多年前,他也在桓雁之面上见过这种表情,身为储君的桓君养了一条黄黄的小奶狗,后来那条狗被毒死在秋日里,找到的时候已经是肠破肚烂了。
他愤怒地表示要追查是谁毒死了奶狗,桓君却说不用了,是他不该养它。
易卓的视线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