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十五岁时已经出落得倾国倾城,肤如白雪又似凝脂,面若夏花,一颦一笑皆动人心魄,除了个子高挑一些,无人能看出他其实是个男儿身。
虽容貌若女子,可性子却完全是个男儿,活泼好动不说,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洒脱恣意,静时赏花刺绣,动时上房揭瓦,十岁后尤其喜欢爬到槐树上,一个用力跳到屋檐之上,徘徊于两物之间,夜里枕在槐树枝头入眠,常气得沈氏夫妻或是谩骂或是痛哭,时间久了,二老也习惯了,遂摆摆手放任他去了。
沈姝只能在这世上活十五年,还一直管教着他作甚,只要不暴露男儿身份,那么一切都好说。
今日距沈姝的及笄日还有七日,沈家村仿佛被乌云盖顶,人们的胸口处也堆积着乌云。他们是看着沈姝长大的,沈姝机灵可爱,没有人舍得他离开。
可用一人性命,换得全村百年风调雨顺……他们不可不做!
夜已深,主卧的灯熄了。
沈姝站在窗前,上半身微微前倾,美眸直勾勾地盯着窗户纸,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今夜没有月光,即使有人站在外面也看不到影子,第五个呼吸之后,只听得两声“哒哒……”
“阿双哥哥!”沈姝惊喜地唤道。
阿双轻轻一笑:“阿姝,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沈姝一听,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真的吗?什么时候?”
“你及笄那日。”
沈姝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了些,他坐到窗前的椅子上,回忆着白日里父母和邻居愁容满面、欲言又止的模样,语气有些低沉:“阿双哥哥,村子里的人好像都不太高兴,我白天偷听到邻居和父亲说话,说什么‘及笄’‘无能为力’之类的,我猜或许是因为及笄之事而不高兴。为什么呢?”
话音落下,沈姝忽然感觉后背一阵阴寒,这股阴寒之气迅速蔓延至全身上下,他不适地搓了下手臂,却关切着屋外的人:“阿双哥哥,外面似乎降温了,你冷不冷呀?”
阿双沉声道:“不冷。”
他的语气很冷淡,几乎没有任何起伏。
沈姝有些不满,嗔怨道:“阿双哥哥,你说你冷嘛。”
窗外的人静了静,片刻后轻轻“嗯”了一声:“有些冷。”
但不知为何,那股阴寒之气莫名褪去,沈姝有些不自然地清咳了下,小跑到床前趴下来,从床底掏出一团包袱,打开查看了一眼,确认完好无损后松了口气,走到门边小心翼翼打开一条宽缝隙,将包袱慢慢推到外面,“这是我偷偷给你做的斗篷,地里有一种野草的汁液是红色的,我采了许多藏在床下,取其汁液稀释后将白布浸入其中。”他的语气忽然低落了起来:“只是颜色没有阿双哥哥身上的衣服红。”
他看到阿双打开包袱,心里紧张起来。
阿双打开包袱,拿出一件厚重的红色斗篷,领上有一圈白色绒毛,触感温暖柔软,斗篷上绣有数朵槐花,槐花栩栩如生,比实物还要雅致洁白。
沈姝心里愈发紧张起来,因为紧张,喉咙有些发紧:“阿双哥哥,你……喜欢吗?”
“喜欢。”他顿了一下:“很喜欢。”
沈姝笑了起来,悬着的心落了下去。
阿双低声问:“世人皆说红衣乃不祥之兆,红衣厉鬼,杀人害命,你不害怕吗?”
沈姝早知他并非常人,可……“阿双哥哥陪伴我十年,如同我的亲哥哥一样,我又怎会害怕自己的亲哥哥?”
“亲哥哥?”阿双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低低笑起来,笑得沈姝有些难为情,脸颊飘起两片红云。
他有些羞赧:“我当真将阿双哥哥当成亲哥哥看待的,你不信吗?”
阿双只说“信”,听上去却十分敷衍。
沈姝有些急了:“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有爹娘和我自己知道,我若告诉了你,你是否就信我的话了?”
阿双轻轻一笑:“说来听听。”
“你凑近一些。”
阿双照做。
他看到了门外那人的侧脸,虽看不太真切,可沈姝却直觉他并不是什么样貌丑陋的人,他的精神一晃,脸颊更红了几分:“其实我才不是什么女儿家,我和阿双哥哥一样是个男儿。”
“什么?”阿双的语气极冷,似乎带着几分惊愕和恐怖的杀意,“当真?”
屋子里冷到刺骨,沈姝打了个冷颤,“怎么又冷了,阿双哥哥你快披上斗篷,看看暖不暖和。”
阿双却不理会他,再次问:“你当真是男儿身?”
“千真万确。”
可话音刚落,门外的人便消失不见了,沈姝疑惑地唤着他,却得不到回应。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阿双仿佛彻底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在熄灯后来到过他的窗前。
沈姝变得忧郁起来,整日闷闷不乐,提不起精神。他坐在槐树上看着通往村外的路,从早看到晚,期待会有那么一个红衣人出现在他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