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顾成最后还是去了，难得穿着休闲衣服，比平时看着年轻一些，只不过脸上仍维持的严肃表情让他格格不入。

顾文静倒是为此花了不少心思，提前准备了一套哥特装扮。她从顾成车上下来，看了眼手机，说她朋友到了，在正门那边。

顾成于是跟在她后面。万圣节的游乐场四周挂着蜘蛛网，闪着红灯，草丛中鬼影重重。顾成不自觉皱了皱眉，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喜欢这些无聊的东西。不过他转念一想，顾文静的朋友们至少应该是正经人，那自己就显得更不合适了。

停车场到正门走了十多分钟，秋风吹得有些冷，一个清秀的男生站在那里等人，皮肤白得显眼，模样秀气，但和他想象中的模样对不上号，就听表妹说：这是我朋友李想。

顾成松了口气，太久没有在酒局以外的场合与同龄人社交，反而有些局促。他的日程安排太紧，几乎没给自己留多少私人的时间，这大概是三年来第一次出现在游乐园。

李想听见声音，走过来打招呼。

顾纹静转头问他：“你哥呢？”

李想眯着眼睛说：“他去厕所了，应该马上就来。”还不忘偷偷打量顾纹静身后的男人，身材高大，板着面孔，穿着一身简便但有质感的衣服，怎样穿搭也不会出错，只是少了些年轻人的气息，像一个没有任何兴趣爱好的人。实用主义者，工作狂，一定跟哥合不来，李想已经开始后悔了。

没过两分钟，转角有个人走过来，李想看到后瞬间像磁铁一样黏上去。顾成抬头一看，妈的，这不是林飞吗？

他第一反应是：说林飞脾气不好？哪轮得到林飞脾气不好？等等，顾纹静那边不是说这人单身很久吗，那他哪像同学会上说的有那么丰富的性生活，还两只手数不过来。顾成一下黑了脸，要么是林飞骗他，要么就是林飞在外面约炮。

林飞看到顾成也愣住了，转而笑了声，问李想：“这位是？”

李想介绍：“这是我朋友顾文静，这是她哥哥。说起来，你们俩年龄差不多大。”

林飞跟顾纹静打完招呼，抬头看他，笑着跟他握手，说：“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这家伙甚至还打了耳钉，又是要勾引谁。顾成没什么表情，冷冷地应了声。顾纹静瞪他一眼，趁李想他俩检票时拉着顾成说：“你怎么冷冰冰的，小心给别人留下坏印象……我打听到了，人家还是海归呢，学历长相身材都配得上你，怎么不用点心。”

顾成说：“他又不见得能看上我。”

“又找借口，别人刚刚那么热情，还跟你笑。”

顾成的妹妹当然不知道林飞经常笑，假笑技术一流，但顾成看出来这家伙完全是在嘲讽他，大概是笑他还需要“相亲”，顾成当时就想离开了。

结果林飞检完票就回来，走路也贴在他边上，甚至像个真的相亲对象那样主动找话题聊，热情地跟上次同学会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李想都看呆了，还是手机震动了一下让他回过神来，点开微信消息，是顾文静发来的。

你哥还挺自来熟啊。

李想回：我也不懂，头一次见他这样，不会真看上你哥了吧。

顾文静：还有这种好事？

现实当然没那么美好。等过了检票口，过了一盏可能是整个园区最亮的路灯，看见林飞脸上那副得逞的表情，顾成就知道完蛋了，这家伙竟然还记得他怕鬼这回事。

李想跟顾文静当然对此喜闻乐见，他俩故意走慢两步，林飞就拉着顾成进了个鬼屋。顾成本来还想在表妹面前摆架子，板着脸没有透露出丝毫恐惧，结果回头一看，只有他们俩进来了。

鬼屋里没有灯，背后的黑色帘子一落下来，就什么也看不见了。顾成想拿手机出来照明，林飞当然不给他机会，抓住他的手往前走。

感受到那边传来的体温，顾成想要挣开。但黑暗中窜出一个发蓝光的尸体，伴随着逼真的惨叫。顾成的脚步都停了，没敢往前走。

鬼完成了使命又弹了回去，周围只剩下黑暗，还有细微的风声。

他听见林飞笑了一声，很清爽，顾成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嘲笑。一只手摸了上来，顾成以为又是鬼，倒退两步想从中抽离，结果那只手干脆跟他五指相扣，力气很大，是林飞的手。

“胆子还是这么小。”他果然在笑他。但这句话说得那么亲昵，就像这五年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们只在初中的时候看过一次恐怖片，那么久远的细节，他怎么还记得。

顾成嘴里发苦，没有回应他，只是心里揪着一跳一跳的疼，偏偏还跳得那样快。

林飞也没再说话，拉着他一路往前走。他们走过了铁皮铺的走廊，逐渐有了冷色调的光，还有冷雾飘着，血肉模糊的道具挂在天花板上，像个停尸房。林飞就一手牵着他，走在前面拿身体开路。

顾成什么也不敢看，只盯着他的后脖颈，那上面有颗很小的痣，是这些年新长出来的，原来没有，如果有，也一定被他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