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叹息,罗三与秋花在家,只暗暗而笑不题。正是: 朝钟暮鼓欲何为,佛作招牌哄动愚。 何苦将钱交秃子,认明方是大贤儒。 过了几日,罗三见仍风平浪静,没甚事发生,便一时要体面阔大起来,终日买鱼买肉,身上俱穿得齐整,久已不做豆腐。早有人疑心道:「一个做豆腐的穷人,如何就体面起来?毕竟是掘了藏银,得了横财,方得如此受用。」有的说他得一千的,有的说得五百的。便纷纷传说,闹得众人皆知,恐遭官司,夫妻商议,寻房搬开。 回文再说这褚员外强生,当日打发了秋花出门,不胜气苦,便在家中愈想愈恼,故寻是寻非。忽一日发个狠,叫人拿了被褥,只在园中过日,不理张氏,张氏便吵道:「你今为了贱婢,将我结发之妻弃掷。我今决不与你甘休。」便撒赖起来,扯住强生,要拼性命。终日在园中,吵得无了无休。 强生拿他无法,只得重新拜降,依旧和好。这张氏虽将其降服,却费尽气力,郁闷不已,故日渐生病,至四十岁上,便一命呜呼矣。
强生大哭一场,人殓出殡,忙乱了月余,方才宁静。然心中悲喜交加,悲的是自幼夫妻,喜的是娶妻无阻,生子有望。 又过了些时,便忍不住,遂唤王媒婆说话。 王媒婆来见,强生便苦诉他张氏亡过,今寻你做媒,要讨妻生子。王媒婆听罢,便问道:「员外今年高寿?」 强生道:「实不相瞒,我如今四十一岁。」 王媒婆道:「不是我冲撞老爷,只怕这事能说,而不能成,又且养他不活了。不要耽搁了人家女子。被人咒骂。莫如寻个差不多年纪的老伴罢。」强生道:「你这人真是胡说了,我一个财主,万贯家财,怎的养他不活?当初是奶奶生前,不敢娶讨。如今他去世,哪个能阻我?不要说讨一个,就是百个,亦是易事。你怎的笑我不能行,我今叫你讨几个来看!」 王媒婆道:「员外莫恼,我并非此意。只是年纪已高,自精少血衰,有了美田,焉能日日去耕,日日去种?恐员外没这力量,故而不得。不过,我今倒有喜事相告,不知肯大加赏赐我否?」 强生道:「有甚喜事,且说来我听!」 王媒婆道:「员外不消忧愁无子,那人已替你生了儿子,已三、四岁了。莫如领了回来,便心满意足,只少个同伴过日,故我说不如寻个伴儿罢。」 强生听了,一时摸不着头脑,道:「你这寡嘴,专会哄人,我哪有甚么儿子,在此乱说。」 王媒婆笑道:「向来不哄人,员外岂忘了昔日心上人不成?」 强生听罢,惊惊喜喜,道:「你说的是秋花?」 王媒婆道:「不是她,难道是我?」遂将秋花嫁去,只六个月生了儿子,罗母几欲将其溺死,秋花拼命留住,直养至今,细细说明。 强生听罢,不觉大喜道:「原来我当日与她已曾下种,只可惜不知,让她嫁出,不能挽回,如今若不是你来说明,我岂知他夫妻为我保养,不绝我嗣,是我褚家恩人。你今速去,为我致意他夫妻,叫他领来,我看顾他二人,再重重谢你。」王媒婆领命,径直到罗家来。 此时罗三与秋花,正日日寻所在要搬。
一时再不凑巧,这日适值王媒婆走来,只说褚员外有重病在身,恐那日去后无人继其家业,遂叫二人过去,一同过活便是。个中缘由,只罗三不知,遂与秋花暗暗商量道:「你我在此无依无靠,外面人俱猜我家得银未散,若不急离,恐有是非。如今不如趁此机会,一走了之。」 二人计议一番,携了儿子,远走他乡,竟不知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