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破天荒地睡不着了。
他曾经设想过无数遍,要是被雁之发现他是妖怪怎么办?雁之应该会害怕,然后就不喜欢他了。
可现实居然是雁之早就发现他是妖怪,还和以前一样待他。
少年像是被馅饼砸中了,欢喜得在床榻间打滚。
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推着内丹摇来摇去,把青年给他盖的手帕都摇掉了。
转瞬他又想到自己不是要跑路吗?为什么这么高兴?唔,他为什么要跑路来着?
苗苗觉得自己好像失忆了,想不起来。
那就暂时不跑了吧,在这也挺好的,不过他好想变成人形呀。
东宫和萱院全然不同,即便是安寝了,殿内也燃着几盏柔和的纱灯。
暖纱灯分布在殿内各处,晕黄绰约,照得室内器物华光流转,宛如仙境,太白山最富有的老蛇妖都没这样的洞府呢。
雁之有这样漂亮的宫殿,就因为身为太子要行居俭朴,所以窝在萱院里吗?
苗苗偏头看着桓雁之的侧脸,难道雁之不害怕自己把他吃掉吗?凡间传说妖怪是会吃人的。
低头看了看小到可怜的内丹,他还是想想自己会不会被吃掉比较好。
要是莺莺还在建邺城就好了。
八月十六。
秋雨下了个猝不及防,滴滴答答地滚下屋檐,石阶上漫起一层水气。
桓雁之在雨声中醒了,环视了一下周围,几息后才适应过来。
如今已不在萱院,父君昨夜留他长居东宫,他总得去给父君请安以尽孝心。
摸了摸榻里的内丹,披衣起身。
苗苗在此时也醒了,见青年要走,忙蹦到了他的身上。
他好无聊,前几日怕雁之发现他,忍着一动不动,也没有人说话,如今雁之已经发现了,他也就不顾忌了。
“你要去哪儿呀?”
少年在桓雁之的手臂上蹭来蹭去,把青年的手臂当成了滑梯,玩得不亦乐乎。
桓雁之把少年捋了下来,放到榻边。
“我要去给陛下请安,回来再陪你玩。”
苗苗点了点头。
在桓雁之看来就是一颗红红的内丹前后摇了两下,可爱极了。
“苗苗。”
苗苗仰头,不明白桓雁之怎么如此郑重地叫自己的名字。
话音刚落,青年便亲了下来。
“……”
苗苗觉得很没面子,自己变成了一颗内丹后,青年想拿就拿,想亲就亲……
想着想着,他又觉得脸颊发烫,怎么变成了内丹还要亲呀。
色雁之!
桓雁之收拾好后,走到榻边对苗苗说道,“不要乱走,等我回来。”
苗苗蹦了两下,表示听见了。
他又不是小孩子,雁之都叮嘱过好几遍了。
-
桓雁之撑着伞走出东宫。
整座皇城笼罩在烟雨当中,厚重又空蒙。
给桓砀请过安后,他又去给太后请安,回程经过椒房殿时,停了下来。
守门的太监和宫女给桓雁之行礼,并不奇怪太子会来此处。
今日是太子的生辰,每年生辰的时候,太子都会进殿静坐许久然后离开。
易卓连同两个小太监守在殿外,静默地看着院中的秋雨。
偏殿的台子上摆着一尊灵位,上面写着惠孝皇后之位,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连供奉人都没写。
桓雁之跪在下方的蒲团上,天青色的长衫素净又清雅。
“娘。”
“父亲要给我选妃了,你说他会指一个什么样的姑娘给我?”桓雁之嘴角微扬,好似青涩的向往爱情的少年郎。
桓雁之的视线直直地落在灵位上,没有分给其它一丝一毫。
“我知道父君是为我好,不想让我误入歧途,可我有时还是会很难过,要是我没有接触那个人就好了。”
“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他,可他真的很像你,但假的始终是假的,我不该因为有娘亲的影子就和他走得太近,反而害了他的性命。”
……
青年的眼底全是自责和愧疚,语气轻缓,像是个和母亲抱怨倾诉的小孩。
桓雁之说了两盏茶的时间,停了下来。
“娘,我很想你。”
话音落下后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娘,我遇见了一个特别可爱的石榴精,我很喜欢他,想让他做我的太子妃,可是父君要像带走你一样带走他,我不想做太子了,我想做帝王。”
他的娘亲最温柔不过,每次来椒房殿时,都给他备好了各式糕点果脯。
原来他也是爱吃的,但被父君训过之后便不能吃了。那时年经尚小,不懂得如何自然地遮掩情绪,心里馋,眼神却表现出十分的不喜,以讨好父君,夸他孺子可教,堪当大任。
每每这时,娘亲就会手足无措地站在他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