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呼太子的名讳。
他对桓雁之的日常有所耳闻,衣食俭朴,凡与口欲、物欲、色欲有关的东西一概不碰,勤勉自省,克己修身。
“如果他都算没有自由,那我就更没有自由了。”
“算了,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懂。”
仇潮生不理他了,和这种没吃过苦,没受过累,更不用承担家族责任的小少年说这些做什么呢……
他真是疯了。
苗苗拉着他:“你不说我怎么懂?”
仇潮生转头望着他,少年眼底一片真挚,像是真想向他求一个答案。
刚下晨课,距离下节课还有小半个时辰,周边的人均在为太子出入风月楼的事感到震惊,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谈话。
仇潮生环视一周,低声说道:“太子是圣上唯一器重的儿子,不是最器重,而是唯一,即使他品行不端,大邺也没有人会怀疑太子不能登临大宝,不似前朝诸多皇子互相争斗,难道不算幸运吗?”
“等圣上殡天,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如今不过韬光养晦,至多再隐忍十几年罢了,那时他尚且年轻,便坐摇天下,无人敢管束于他,不能算自由吗?”
“我便是再隐忍数十年,也未必能登上相位,他出生优越,容貌出众,父君宠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似我,别说是风月楼,连太舍对面的碧橱阁我都未曾去过一次,他不重口欲,我却连片糕点的香气都没闻过。”
苗苗摇头:“不是这样。”
仇潮生翻了个白眼,“那是哪样?”
苗苗:“我刚到建邺时,身无分文也不觉得难过,只因我知道自己以后总会有钱,能买看中的糖葫芦,我现在很有钱了,但如果有人告诉我,我有这么多钱也不能买糖葫芦,以后也不能吃糖葫芦,那我有这么多钱,不就和没有一样吗? ”
“雁之他不是你口中隐忍十几年后登临帝位的人,他是真正的君子。”
“就算你以后不能做相国,做个小官肯定没问题呀,你以后可以去风月楼,也可以买糕点,他做不到。”
仇潮生:“这世间真有这样的人?谁能挡得住这种诱惑呢?他还不是去了风月楼。”
苗苗这才意识到自己拉着雁之做了坏事,雁之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对于他来说稀松平常的小事,可能会让雁之陷入危险的局面。
“……是我拉他去的。”
仇潮生看了他一眼,“昨晚你是宿在太子那了?”
苗苗点头,“你别说出去噢。”
仇潮生又翻了个白眼,“我看着像是那种到处说闲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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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邺皇宫。
金殿内陈设华美,器物精致,兽炉燃着浓郁的香气。
上首坐着一位头发半白的老者,衣着皆装饰古朴厚重的龙纹图样,手持龙杖,不怒自威。
桓雁之跪在光亮的地砖之上,一动不动。
殿外下起了小雨,淅沥沥的,像是串连的珠子。
天色阴沉,连地砖都蕴着潮气,青年却不受暗沉天气影响似的,跪在中央好似会发光。
桓砀跨步走下靠榻,站在桓雁之身前。
这个儿子他养了二十一年,是他平生最为得意也最为出众的作品,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污点。
二十一年啊,他为他请名师,为他造声势,教他如何做一个出色的君王,教他克制自己的欲望,大邺子民都以他为神,可瞧瞧他自己做了些什么!
龙杖狠狠敲在青年背上,铁棍入肉发出沉闷的声响。
桓雁之被打得前倾,又迅速稳住了身形,连一声闷哼都未发出。
桓砀:“雁之,你可知错?”
“儿臣……”桓雁之咽下喉管中反上来的血水,“知错。”
桓砀:“他是谁?你那晚又宿在何处?”
桓雁之沉默。
他让易卓掩去那晚的行踪,本想着未免苗苗问起露馅,没想到却以这种方式保护了他。
去风月楼时他也是易容的装扮,容貌普通甚至可以算得上丑陋,应该没有这么快被查出来。
桓砀见青年不欲多言,偏私遮掩的模样,便知他心中有鬼。
若是问心无愧,便当坦陈其名,详述事情的经过因由,再向自己请罪,表示此事与他人无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棍子打不出半个字。
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儿子,便是什么也不说,他也能猜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这是,动心了。
桓砀不动声色道,“既然你不愿意说,孤也不逼你,回萱院思过,下次莫要再犯。”
桓雁之嘴唇动了动,有些讶异,父君居然会高高拿起轻轻放过。
“谢父君宽宥。”
桓砀陡然和蔼:“孤也曾年少过,知道你心中所想,人生路上总会犯些小错,及时改正,回归正途便好。”
桓雁之:“谢父君提点。”
青年缓步走出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