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曦在教坊司过得不算好,但也说不上差。
因着有人交代过要保她,教坊司没有真的把她当作官妓,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但她毕竟已经不是千金小姐,也不可能受到什么优待。她娘因曾是薛家的小姐,已经被娘家人接走,独留她这个罪臣之女每天提心吊胆地过着,某一天,突然就听说自己的姐姐江悦棠接客了。
虽然关系不好,在闺中甚至与她是仇敌,但难免物伤其类。这一晚,江月曦想了许久才睡着。
第二天时,传闻更加具体了一些,竟是路寻舟要了江悦棠,还将她强行带回家了。
江月曦心情复杂,不知道这会是江悦棠悲惨的开端还是这些不幸的结束,毕竟几年前路寻舟还在府里时,他对江悦棠确实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甚至因为江悦棠不喜江月曦,而不接受江月曦施舍的任何好处,明明只是个后厨的低贱奴才。
明明是个奴才,却肖想起了千金小姐,谁能想到他后来能当上将军呢,谁又能想到昔日高高在上的小姐会沦落风尘。这两个条件但凡有一个不满足,路寻舟都休想轻易得到江悦棠。
胡思乱想的几日里,江月曦收到了几封来信,都是之前与她交好的公子送来的。男人们皆在信中许诺会找机会救她出去,但没有任何人给她可靠的计划、具体的时间,只是要她等。
江月曦只能等。等一个可能不会来的救命恩人,或者等到一个将她毁掉的意外。
没想到第一个来看她的人是小她几个月的表弟叶子笙。
叶子笙才十五岁,家里不急着给他订婚,他本人行事也不够稳重,所以江月曦从未将他作为夫婿的候选人,见了面也是像对待弟弟一般从不逾矩,但这并不妨碍叶子笙喜欢她。
上次见面她还是端庄出尘的姐姐,这次见面却成了教坊司随时可能失去贞洁的妓女。江月曦表面还是如同以前一样温婉大方,心里却惴惴不安,见了年纪不大的表弟,吃惊地发现他竟然已经长得很高了,比自己高出了几乎一个头。
叶子笙对她迟来的发现很是委屈:“两个月前我们在你家中见面时,我就已经这么高了。表姐一点儿也不关心我。”
江月曦有些心虚,心里也越发慌张,但面上还是做出淡然的样子,道了歉又聊了些不重要的事情后,问叶子笙:“舅母知道你来吗?”
“母亲自然是不知道的。”
果然。
那叶子笙就根本救不了她。
江月曦便急着想让他走:“既然如此,你还是尽快回家,被舅母发现了,又要挨训的。”
白白净净的少年表情还单纯得很,他疑惑道:“表姐不希望我来吗?”
江月曦闻言有些惆怅,蹙着细细的柳叶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里蓄起哀愁,看得人想为她解决所有的烦恼,或者粗暴地让她彻底哭出来。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叶子笙盯着她花瓣似的红唇,道:“我同爹爹说过救你出去,但爹爹职位不高,争不过薛家。表姐,你实话告诉我,那薛二公子对你可有真心,当真能救你出去么?”
可有真心?她从未看透过薛宥之的心。
薛宥之是曾经最有可能成为自己夫婿的人,两人门当户对,从小便认识,薛宥之又是人中龙凤,文采斐然。但薛宥之对她却总是忽冷忽热,她放不下心,自然不会为他放弃结交其他才俊。
江月曦低头叹气:“我盼着他来。”毕竟认识多年,爱情不够也能用友情来凑一凑,而且薛宥之父亲又是内阁首辅,是她认识的人中最容易将她救出去的人。
叶子笙捏着拳头砸了一下桌子,气得站起来:“我去问他。”
却被江月曦拉住。
楚楚可怜的少女抬起头仰望他,仿佛臣服的姿势,但她却清醒无比,不会臣服任何人:“你去了也没用,莫要冲动。”
叶子笙来这趟并未帮到江月曦,反而让她一直提心吊胆,最后还得安慰他。把他送走后,江月曦又开始发愁。她本就心思细腻,心眼又多,加上颇会看人脸色,知道自己不安全,且又被其他女眷排挤,在教坊司每时每刻都很痛苦。
叶子笙的到来仿佛是打开了什么闸门,之后其他男人便陆续来了。
令人失望的是,第二个来看她的人并非薛宥之,而是没见过几次的大理寺少卿傅咏。江月曦仔细回想,也只记得与他只有过几面之缘,话也未曾说过,若是从前,哪那么容易对她想见就见。
可现在却不得不见。
傅咏为人正直,没多看也没多问,像是只为了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没说几句话就走了。江月曦松了口气,希望之后来的人也能这么客气。
最棘手的是魏国公家的小公子魏云晨,他祖父是国公,父亲是世子,虽说没什么实权,毕竟爵位摆在那里,为人一向嚣张,是个实实在在的纨绔子弟,以前也是明明白白地处处讨好她,她没怎么接受,却也没有直言拒绝。在对方看来,态度大概有些暧昧不明。
江月曦最怕他一时头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