旃檀不疑有他,耐心劝慰道:“这是自然,哥哥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蒙维抱得更紧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有力的怀抱微微颤抖,嘴唇都被咬出了一道血痕,周边翻出泛着粉色的苍白。内心中那些无法言说的情愫令他在察觉自己的感情后从迷惘到不安,再到弥漫的占有欲,引发少年人的躁动不安,唯有此刻旃檀真实而温暖的身体能够稍微平息自己的如焚似火。
旃檀彼时浑然不知弟弟的心思,他顺从地拥抱着怀中露出麒麟角的蒙维,那双古井般幽深的眼眸深处终于掀起一丝丝涟漪。他作为一个被名义上的“父亲”冷淡相对的孩子,时时刻刻都恨不得能像蒙维一样,得到亲密无间的天伦之乐,他低头看了一眼磕在自己肩膀上的蒙维,与东寰如出一辙的眉眼,更锋利也更赤忱,却终于不是东寰。
无法成为治愈自己心中意难平的那一味药。
直到宫人来报,摩夷天君召见二子考校课业和修行,他们才不得不分开。
听到别人口中吐出命令的时候,蒙维愣了很久,在宫人的再三催促下,方才迟缓地松开自己的怀抱,露出旃檀已经布满褶皱的衣袍。
旃檀没有责怪弟弟的鲁莽,他自己动手整了整衣衫,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事如春梦了无痕。
而怀抱是真实的,却又不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春梦。
东寰端坐在摩夷天宫之中,通过殿中所陈列的乾坤镜,将所发生的一切一览无余。
他坐在御座之上,神态无波,宛如一尊玉像,周身围绕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冷之气,另有神闲气定的安适之处。
乾坤镜可以通览摩夷天宫中各处各事,他足不出户,就可以通过乾坤镜将摩夷天宫中的一花一叶一草一木尽收眼底。
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吹起帘帐,透过窗棂间的花纹,吹进东寰心中。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蒙维命中注定的情劫……到底还是来了……
东寰仰头而望,越过层层叠叠的兰宫桂殿贝阙珠宫,头顶是一碧如洗的万里长空,仿佛一眼望过去便是苍茫无垠的天地尽头。
摩夷天,六欲天之首,其上更有色天,远离食、色表相之欲的色天,虽无欲,却仍有形、有相、有质,尚不能未脱离质碍之身。
东寰站在云端之巅,一声长叹,自己心魔仍在,尚且不能做到离情断欲,又怎么能苛求不到一千岁的蒙维超越自己之前六千年都无法达到的境界。
一千年前的对话,仍然新鲜到历历在目的刻骨铭心。
“如果这孩子今后会成为我的劫数,甚至我孩子的劫数,那么我此时此刻立刻结果了他的性命,是不是就会避开这个劫数?”
“痴儿……你命数中既然有此劫数,不是他也会是别人,即便你现在杀了他,你自己手中沾了洗不干净的杀孽,今后渡劫之时只会更加艰难,而且你怎么不知道……”对方声音刻意压低,左手向天意有所指,“天上的那位闲来无聊,再造一个更大的劫数为你预备好。”
“他有病,那个疯子……”东寰握紧在广袖中的拳头格格作响。
“假如这孩子真的是九天真龙托身,本身命数不凡不可肆意窥测,亦是能经受住九天之上风兴云蒸的凛冽严寒,到底是福缘还是劫数,可能全凭你的一念之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种简单的道理你也该明白。”
“你的意思是……?”东寰眼睛一亮。
“扬长避短见招拆招。”对方露出一截银白色的蛇身,优哉游哉地滑出东寰的视线,“究竟能不能把赤焰那个任性狂妄到听不进人话的家伙从魔界拉回来,说不定还要倚仗这个刚刚成型的婴孩。”
东寰不屑道:“就凭这个小玩意?”
“嘘。”对方抱紧怀中婴孩,装模作样捂上婴孩耳朵,“小孩子那么可爱,怎么能随随便便叫人家小玩意,要叫小宝贝心肝儿肉小甜心小可爱。”
“恶心……”平素端雅典范的摩夷天君一个白眼,竟也翻得别有风致。
摩夷天宫。
距离色界之境最近之地,亦是欲界六天中最为贵重堂皇之处。青云作龙凤雕甍、紫晶织成帷幕绣榻、碧树珊瑚建成玉栋高梁,更别说摩夷天宫素来追求修行之人平等到无敌我高低,如时雨化之者。云在青天水在瓶的无得道寡道之境已经是欲界六天中人人向往的所在。
旃檀与蒙维站在殿外,恭谨而温顺地等候东寰的召见。
今日天君出关,为庆此事,万花盛开流光溢彩,兄弟二人身边皆是皆是簌簌花海,一对白玉似的的美人站在翻涌的粉浪中,周身是落英缤纷花堆锦簇,便是李太白所言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的画境也比之不及。
“哥哥。”蒙维忍不住想要握住哥哥的手。
旃檀微伸广袖,不露痕迹地制止住蒙维任性的举动,“维儿不要撒娇。”
两人的低声絮语,碎在风中,转瞬即逝。他们彼时尚且沉醉在如花似锦的梦境中,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