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如昼,推开殿门后才发现不知何时夜雪已是飘得悠悠飏飏,想来当他们在屋内纵情交欢、春色无边的时候,外面恰是一片雪落梅枝的寂静景象。林麒沉默着目送邬玦转过殿外的小径,那抹鲜红的清瘦身影似要融于夜色里,在衣角也快消失的那刻他忽然疾奔出门,叫道:“阿玦!”
邬玦回过身,垂落的发尾还残留着一点情色的湿意,在衣料上洇出一点不甚清晰的水痕:“怎么?”
“明晚除夕,我还能见到你么?”
邬玦沉默了一会,方才轻轻浅浅地一笑,像落进衣领的雪,倏忽便散了个干净:“方才陆谅峤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么,我体内迷药未清,蛊毒堆积,明晚自然还需要你。”
林麒正是初闻自己身世震惊之际,哪里还记得后来陆谅峤说的言语,听到“需要你”这三个字,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方才的纵情情事,立刻涨红了脸:“我不能随意走动,明晚……你过来带我走么?”
邬玦冷笑一声:“你放心,他定会派亲信护送你过来。等宫中家宴结束后,我在府中等你。”
林麒犹疑道:“可除夕夜……你不去大殿下府上么?”
浓密的鸦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邬玦于耀眼灯火落雪如絮里似妖魅一般颔首勾眼,以飘飘柔柔的声音讽笑道:“怎么,你就这么想见我与他兄友弟恭么?”
他果是妖精。
方才极乐灭顶的情事都比不上这么状似无意的勾魂一眼,林麒不着边际地忆起初见时这双眼里的冷情嗔怒,这时恰有一瓣雪花轻盈地落在邬玦的眼睫上,只一瞬便化作清浅的水痕从眼角流了下去。那处不久前还曾有污浊的男精停留,当时他满脸潮红,溅着星星点点的白浊,简直就是个最淫贱的花魁,可如今穿上衣服,挽起青丝,情欲散去之后便又是清清冷冷的高傲模样了。若不是千年妖精,又怎能在魅惑与绝情之间如此游刃有余?
两人默然相望好一会,林麒忽忽一笑,语气飞扬跳脱:“殿下放心,就算真如你所说,我是什么二皇子,我也不会放着林家九代单传的败家子不作,过来当什么气闷的皇子。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讲皇宫里都是吃人的怪物,我才不想被吃呢。何况我们那边啊,有小桥流水人家,还有鼎鼎出名的江南美女。等你的蛊治好了我就要回去,听说扬州城内有个仪凤楼,里面的姑娘比公主还要漂亮呢。阿玦,以后你闲来无事,要不要过来看看?”
邬玦觉得眼角又有雪水将要化开,并不答他最后一句,只是垂眸笑道:“怎么,我也会吃人么?”
“是啊,可怕得紧。”林麒夸张地做了个鬼脸,“我明天就过来你府上蹭饭啦,你要准备我最喜欢吃的糯米鸡和糖醋鲤鱼,好不好?”
“厨房有什么便做什么,我可保不准一定有这两道菜。”邬玦仰头看了一眼暗沉沉的天幕,“我去找他了,你先在这儿等一阵吧。”
“你放心,有雪医与我一起,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林麒顿了顿,目光终究还是黯淡下来,他扫过衣带勒裹出的细瘦腰身,嘱咐道,“雪大路滑,你刚刚才解了蛊,腰……要路上小心。”
邬玦不甚在意地一笑,答得坦荡:“又不是第一次,还能到走不了路的地步么?”也不等林麒再说,便转身离去了。
乱雪迷人眼,很快林麒便再也看不清邬玦的背影,唯有径上积雪留着一行不断延伸至远方的清浅脚印。
“还看么?”
陆谅峤不知何时悄然站在了林麒身侧。
“你已将殿中的味道散干净了么?”
“点上熏香而已,不需费什么力的。”陆谅峤垂眸望着地上的痕迹,以玩笑的口吻说道,“其实我若是你,便认下二皇子的身份,再污蔑他知晓真相之后贪恋富贵,意欲致你于死地,恳请皇帝把人交给你处置,之后顺理成章地将人带回去,给他打造一座精致的鸟笼,让他再也飞不出去。”
林麒轻轻嗤笑一声:“看不出雪医竟然如此衣冠禽兽,道貌岸然。”
陆谅峤沉默认下了这八字评语,问道:“既知我本性,那你后悔当时离开他了么?”
“便是我不走,他当时也肯定不想见我。”林麒自嘲地笑道,“如今这样不好么?我不仅能拥有他,他还会对我愧疚在心,起码很长一段时间里不会忘记我了。雪医,其实当时,你是故意支开我,好报他毁你血棠之仇的吧?”
陆谅峤点了点头,歉然道:“但我没料到你会为此受伤,真是对不起之至。”
林麒摇了摇头,并不在意:“清曼陀罗虽然在北国长云山,但那里山势并不陡峭,更无什么毒虫猛兽,你又给我了一瓶解毒灵丹,可以说思虑很是周全了。是我自己下山的时候迷了路,不小心从山背跌落,又被一匹落单的野狼抓伤……还好有他哥哥打猎经过,我才没有开膛破肚,落得野兽晚餐的地步。”
“为一己之怒害你如此,那二十年的惩罚,由此作罢。我别无所长,唯医术与武学尚可,你若是想学,我定倾囊相授。”
林麒吐了吐舌头,摆摆手笑道:“我要是定得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