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至于数万百姓流离,成宗信重的道士贪污数百万之巨,轻易构陷潭州刺史谋反,就连州官也牵涉其中无一幸免……这还仅仅是受到皇帝恩宠的下臣而已,如果秦王愿意,便是杀人取乐,也自有无数陪王伴驾的属官、男侍代为受死。毕竟哪有母亲愿意承认是自己的孩子会有过错,冤假错案再正常不过了。就连牵连甚广的鼎都叛乱,冼暄听完也只觉得实在是运道太差,如果不是吴王伤了一只手臂,这一场叛乱和从前那些花哨的构陷毫无区别。只是因为皇帝有所在乎,所以至今仍然是一道不散的乌云。除了远在怀山州的吴王和近在眼前的秦王,冼暄也稍微了解了一下现任太子与宋王,出于一个商贾真诚的内心评价:没一个好东西。太子是装模作样的混蛋,宋王是表里如一的混蛋,接触两人之后,冼暄连探究吴王过往的欲望都消散了,能压着两个混蛋十几年的前太子,大概率也不是个好东西。当然,她们都是挑不出毛病的主君,至少能让冼暄对大周的未来升起期待。最大的相同点是,在秦王眼里,都是好阿姊。秦王不但不瞎不聋,反而耳目灵敏地过分,但总能对亲长的作为保持一无所知的态度和信任。想到这点,冼暄感觉中午吃的干粮有点顶胃。姬无拂迷惑地盯着突然颓唐的冼暄看了半晌,尤其关注她捂着肚子的手:“近来山东士族内有一支……好像是常驻新都的王氏吧,快要全家流放千里了,我们也不必太急着到山东的,你要是身体不适,可以在临近的县城休息几日。”“谢过大王好意,我这是心病。”冼暄唉唉叹气,“我有句僭越本分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姬无拂狐疑地打量冼暄揉肚子的心病:“讲吧。”“我刚从新都内出来都不知晓的事,敢问大王是从何得知的消息?”姬无拂诧异反问:“你不知道吗?我年纪轻很多事总是把不准,所以送往新都的奏疏大都先由长史转交宋王府或东宫过目,阿姊们会替我稍作修改再交还长史,最后才发往中书省。凡是不足之处,阿姊们总会写成书信传至我手中,顺带会给我说一说时事。这几年我文采见长,好像已经不大能挑出错了,时事以外就多了很多奇闻轶事。”冼暄想起自己亲手交出的那卷绢帛:“就是之前那个?”姬无拂摆手:“那个是阿娘给的,不一样。王家的消息我是昨晚知晓的,传书拜托三姊照看匠人再周到几分,阿姊清晨给的回信,是个趣闻。”冼暄有点感兴趣:“能让一家子都流放,犯了什么罪?”姬无拂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十王宅的一个郡王与王家人约为婚姻,婚后一年就病故了。”联姻不是新鲜事,但郡王死了——冼暄也是当下才知道。姬无拂自顾自说:“病死的吧。但宗室人不多,死的又是齐王的爱徒,据说颇为能干、很得圣上重用。只是一个小病而已,实在太可惜了,太医署那头也交代不出个所以然,确实是个小病呀,只能说是看护不力。”所以啊,那一支的王家只好流放到千里之外,好让皇帝和齐王免于看见他们想起可怜的郡王,早日放下惋惜之情。拟招之后还要过中书门下,消息还没传扬开,宋王当个笑话讲给妹妹听的。冼暄捂着肚子,惆怅道:“我不太能笑得出来。”看吧,全家陪葬。这年头男儿不能乱生,更不能乱嫁。“我也觉得不好笑,年纪轻轻就死了的郡王应该是我的堂姊妹吧,本来河东道该是她去的,怪可惜的。”河东道的太原王家也是山东士族啊。兜兜转转,秦王还是去了河东道。冼暄没有再追着姬无拂问此去河东道的目的, 而是问起了留在福州的属官:“看样子,大王是要在并州长住了,等福州太平无事, 也该把其她人召还大王身边。”“会的, 再过段时日吧。”姬无拂掀开车帘一角,灿烂的晚霞映入眼帘, “你替我多盯着些夷人海船送回的奇珍, 今年九月献礼要用。别推拒, 我记得你和东宫的曾姓属官当年是一并出海的, 如今也不必断了往来,大大方方的走动吧。”需要秦王亲自关照的九月寿礼, 只有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