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我都听着呢,你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先睡一觉?”姬无拂拍拍坐榻的空处,软绵绵地往下倒,困得张不开眼,“反□□里的事你比我明白,你先处置呗,错了也没关系,下次再改就行。”话音越说越低。长史默然片刻,无奈退让一步,咬牙切齿道:“这是最后一日,明日大王就得打起精神来,否则妾就要往谢相门下告状去了。”姬无拂仿佛已经睡着了,没有半点回应。长史端坐一刻钟,确认秦王呼吸没有变动分毫,恨恨地起身为秦王披上褥子,脚步放轻转身离开厅室。绣虎正在廊下和垂珠对账,算秦王出门一趟的花销,以及带回的各色品物、各处来回的礼节等等。这是极为繁琐的差事,两人正为其中各地官员上送的价值不菲的礼物头疼,尤其秦王在路途中花用了部分,两人此刻想从库房里调用着补齐,又对不上数。此刻见到长史出来,绣虎眼睛立刻亮了:“长史停步!大王与我说过,这事还是得听长史的意思。王府不缺这份银钱,大王说要对齐受礼的数目,账册与礼品一齐上送内库,只是外头采买与京中价位不同,是折算银钱补,还是去购买实物?”“长史莫走,先听我们说完……”垂珠手疾眼快地拉住长史的衣袖,将人留下盘账。垂珠与绣虎跟在秦王身边十六年,出阁开府时姬无拂也为二人安排了属官职位,一个是掌教授内人事的学官长,一个是知府内杂事的典府长,论起来二人与长史算是同僚。长史做不到甩手离开,账务是不能不管的,否则出错了迟早也得她操心。长史认命般长长叹息,跟着坐下开始拨算盘。清闲的午后,阳光落在因主人归来而充满杂乱的秦王府,唯有秦王得到充足休息的一天。秋收的时节皇帝也忙碌,早晨也没能和女儿坐下多说两句,额外叮嘱后日入宫小聚。除秦王外,太子姬赤华、宋王姬宴平、郡王长庚也需要到场,冬婳差人一一告知。姬宴平得到消息时天已擦黑,靠在榻上闭目养神。曾孺人侍立一旁,轻轻按摩姬宴平额头穴位:“广州来信,言阿姊准备即日出海,秦王也平安归京,大王尽可放心了。”“不管阿四要什么,总归替她好好地办,不要亏了她的本钱。”姬宴平掀眼瞥曾孺人,这点事情她早就知晓,实不必曾孺人再多说一遍,见她满脸忧心,无非是担心曾海明的安危。曾家教养男儿,最忌讳见外人,故而曾孺人寻常最亲近的就是姊妹,无怪乎他担忧。曾家把男儿送来三四年了,一直以来都还算知情识趣,姬宴平便也不吝惜两句体贴的好话:“海上风云莫测,你既然担忧,便也写一封信加在我的信封中,送去广州吧。”“臣谢大王。”曾孺人果然喜不自胜,欠身谢过,正要再说几句感恩的话,就被姬宴平无趣地堵回来:“现在就去吧,那头不会等太久的。”长得秀美,性格也柔顺,非说哪里不好的话,就是太柔软,让人看了提不劲儿、容易厌倦。不过,这样的男人养在后院省心省事,姬宴平自有无数有趣的花朵等她去摘。宋王府和秦王府离得近,只隔了一道小巷。修葺时姬无拂还异想天开地想过要不要打通一道门,姊妹相见也便宜。不过,王府是有规制的,姬无拂和工部扯皮半日,最后放弃了开门的念头,选择让人在府里多放两把梯子。正常地走正门、后门,姬无拂是没想过的,实在是太极宫从她住的丹阳阁走到东宫太远,远的她都有些累了。以至于姬无拂心底认为,姬若木如今远在怀山州,多少是有些东宫隔离内宫之外,导致人情渐冷的原因在。后来,姬无拂才知道王宅用来起居生活、王府通常用来办公,王宅大可随她的心意安排。姬宴平得知后,便找皇帝说情,把两人王宅赐在一处,当真由着妹妹开了一道门。因此,姊妹俩就着玩笑般的由头坐车出门, 新都内的大街是花了大力气铺设的地砖,马车行驶过带起的震动比起姬无拂在岭南漂泊时那高低不平、石子树根遍地的山路,简直微不足道, 幸福得难以言表。对此, 姬宴平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早就和你说了,外面的小事只管差遣人去就好了, 何必亲自千里迢迢奔忙, 我们担心不说, 也累得你清减不少。”姬无拂掀开车帘望路边屋舍围墙, 笑嘻嘻地接话:“这不是别人都不明白我想要的么?我就是自己去了才能放心。阿姊不晓得我这些日子在外都见识什么了,外任的官吏把都城的我们当冤桶, 许多的事不亲自过眼, 根本不明白其中的猫腻, 尤其广州都督路氏,如果不是这回闹出风声来,我都不知道路氏每年贪墨不止百万数。”姬宴平哼笑道:“东晋王琨任职交、广都督无所取纳, 连俸禄都上表奉送半数。罢任时,孝武帝司马曜知道王琨清廉,问还资多少?王琨答:‘除了买宅花费的百三十万, 剩下的东西都是他应得的。’这样一个收受百三十万仍能被称道清廉、皇帝还为之欢悦的地方,怎么可能全无贪墨呢?无非是从前的广州都督都有些分寸, 朝中的明白人都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岭南道一向依靠当地土族山蛮的首领协助治理,人心尚未全然归化,只要广州都督不要做的太过火再向上级送些礼物,朝中自有人替他向皇帝多多美言, 而皇帝以及朝中官员明知广州都督要贪去部分,也不会非要把他拉出来定死。姬无拂听出其中暗藏的意味:“这样做恐怕不是长久的好事, 迟早要露馅的。”姬宴平散漫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