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之计……我们要和这个王女相处很长时间吗?”柳娘笑意渐深:“这还要再看王女的为人和圣人的意思,若是四娘不爱和王女相处,以后不见面也就是了。”一个外邦的王女,她的母国不如大周强盛,她的母亲的王位也不如皇帝的地位稳固。上有长姊的王次女作为使节来到大周,同行的是表亲的王子和年幼的王弟,要么是回鹘在示敌以弱,要么就是回鹘在寻求同盟。无论是哪个,于大周而言都算不得是坏消息。临近门口的梧桐树上新扎了个小秋千,柳娘帮着阿四坐上去轻摇,陪同玩闹的同时不忘见缝插针:“小娘子们和质子还在学习一些宫规礼仪,不如就由我来先给四娘讲一讲,秦晋之好的故事吧?”什么是秦晋之好?秦国微弱时秦穆公向晋国寻求联姻,多次对晋国施以援手,然而世代联姻也阻拦不了晋国对国力不如自己的秦国多次出尔反尔,直到晋国挨了秦国一顿打,才老老实实地相处一段时间,后来秦国以武力帮助公子重耳登上国君之位,两家的关系才真正亲密起来。其中的背叛和阴谋简直数不胜数。秦晋之好追求的是政治联姻,也是军事帮助,这位王女是想做秦穆公还是公子重耳?实在是有待商榷的事情。阿四听完故事,也玩够了秋千,小客人们在宫人的接引下堪堪走近丹阳阁外的宫道。柳娘牵起阿四的手,往回走了十数步再转过身,就能看见姬赤华和回鹘王女的身影了。闵玄鸣带着闵玄璧也在人群中,几个小娘子面对陌生人都没任何不适应,她们的母辈都是皇帝最忠心的拥趸,她们也长于最伟岸的蓝天之下。姬赤华向妹妹介绍了回鹘王女阿史那德清和质子阿史那舍尔,再向回鹘王女介绍阿四。一众人相与见礼,回鹘王女热情地贴近阿四:“多谢四公主愿意接纳我的冒昧来访,还出门迎接失礼的客人,请接受我诚挚的歉意。”当面受人歉意,阿四稍有两分不情愿的面色松动:“我出门迎接是因为我的客人到了。”柳娘细心地将席面分为两处,将楚王、回鹘王女以及卫国公世子闵玄鸣安排在偏厅,由阿四和同龄的孩子在临近的花厅玩闹。除过质子是都没见过的人,其余人或多或少家里都能搭上关系,彼此见面三分情。质子阿史那舍尔是孩童中唯一比阿四小的,他如皇帝当初说的,有一双碧绿色的眼睛,来自他母亲宠爱的西域情人。黑色的半长发贴服在他的耳侧,衣裙还是回鹘传统制样。阿史那舍尔似乎还没接受陡然变化的命运,他从未想过会被一向宠爱自己母亲丢到遥远的国度来,清浅的绿眸仿若水洗——或许这半年以来,曾无数次哭泣吧。孩子的心情是极其影响成长的,瞧他瘦弱的样子,真是可怜啊。被家国、被母亲送出来的质子,或许要比和亲公子再稍微多一点尊严。因阿史那舍尔是外邦来客,他的座位距离阿四最近,两人比较起来不像是差了半岁,更像是差了一岁半。阿四伸手扯了扯他的窄袖,又指着他左衽的领口笑问:“瘦一些的袖子是不是更方便一些,我还没穿过这种衣服呢。”阿史那舍尔不注意间被拉个咧跌,险些端坐不住趴到地上去。双腿垫在膝下的坐法对孩子来说本就为难,更遑论一个才学着大周礼仪没几月的质子。然而面对一桌陌生人,他记着使者们耳提面命的叮嘱,强忍泪水重新坐好:“我……我不知道,我只穿过这种衣服。”谁能想到这质子这么柔弱,比闵玄璧还要弱上三分,至少闵玄璧面对她还不会哭呢。阿四顿感无趣:“二郎,你和他说说话吧。”这个质子还是和闵玄璧做朋友合适,都这么弱不禁风的,两个人一定聊得来。闵玄璧突然被点名,怔愣后应声:“喏。王子阁下,我是卫国公次子……”阿史那舍尔的目光再添两分紧张,懦懦道:“我叫阿史那舍尔。”眼见着小孩子都要吓得厥过去,阿四实在不能理解,闵玄璧有什么好怕的,连闵玄璧都要怕,这孩子长这么大还挺难的。河东裴家是出了名的宰辅之家,大周立国至今已出了十位宰相,耳濡目染之下,她比其他人稍微多了解一些世情。裴道又是场中孩子年龄最长的,主动解围道:“卫国公这些年一直驻守北境,是为人称颂的常胜将军,北境平安多有卫国公和边疆战士的功劳,闵小郎更与父亲相似吧,倒是世子更肖母。”卫国公闵明月这些年,打的就是回鹘啊。阿四恍然:“原来如此。”她瞅了瞅场中略显多余的两个男孩,彼此间竟算得上国仇家恨了。姚蕤祖上行商,又有个少年得志的状元母亲,说话很是大方,帮着把话拉开,“宫里好像不太有人穿胡服,外头见得多一些,尤其是年长的娘子们,在外行走图方便,多是束身的胡服,就是我身边跟着的随侍平日里也是胡服穿得多。可惜今儿入宫是不许带人的,否则能给公主见个新鲜。”御史中丞家的女孙,也是东宫少詹事的女儿王诃跟着点头:“听闻是成帝认为胡风过甚,明令禁止宫中人士穿着胡衣,若是祭祀宴饮,必须穿着广袖长裙。不过,外头人也只是穿个新鲜,说到底还是我们自家的衣裳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