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澜在里面会不会冷?李卓曜模模糊糊地这么想着,似乎看见周楚澜穿着厚厚的囚服,赤脚坐在同样冰凉的地板上的模样,地上还有一滩干透凝固的血,他正咬紧牙关,忍受着不能言明的锐痛,膝盖那里的皮肉已经开始溃烂。他就那么日复一日地独坐在这面黑暗的囚室中央,身上披着盐一般的月色,看起来仿佛尘满面,鬓如霜。再出去的时候,人生已经无法再重来了。
李卓曜咬紧嘴唇,说不出半句话来,所有表示安慰、理解的语言在这一刻都变得很轻。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酸涩,伸手摸摸脸颊,居然是湿的。
“哭什么。”望着那颗亮晶晶的东西,周楚澜叹着气。
作者有话说:
说你呢,你哭什么
可以吗
“跟我在一起吧。”李卓曜抬起那双潮湿的眼睛,忽然说。
“我做不到。”周楚澜摇头。
“为什么?”
“我已经彻底烂在泥里了,李卓曜。”他面色平静,眼底的情绪没有任何隐藏,像是从地窖里掏出了一把发霉了许久的麦子,平摊在地上晾晒。
“这不是你的本性。而且你已经付出过代价了。周楚澜,我们可以在一起。”李卓曜语气执拗。
周楚澜听完后却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嘴角翘起,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扬,他看着他,眼波流转。
“在一起?你觉得这可能吗?”
“只要你答应。”
周楚澜没有回答,依然望着李卓曜,眼底幽深,令人难以看透。
“有烟吗,我想抽一根。”他忽然说。
“有。”李卓曜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皱巴巴的烟和一只打火机,烟还是之前买的那盒蓝色的爱,只剩两支了。
他点燃了那支烟,送至周楚澜的唇边,周楚澜伸手接过,放在嘴里吸着,又深深吐出一口烟圈,萦绕在身体周围。
李卓曜抽出剩下那只烟,正准备点燃,打了两下打火机,发现没气了。“我借个火。”他弯腰凑上来,将那只烟与周楚澜的烟接在一起,几秒钟以后,红色的火星就冒了出来。
他猛吸了一口烟,又吐出,烟雾与周楚澜的烟雾竞相缠绕。他们彼此沉默了一支烟的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几个月以后,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周楚澜先开口,并把手里的烟头掐灭:“烟抽完了,你也该冷静了。”
“我一直很冷静。我喜欢你,这是认真的,不是冲动。”李卓曜看着周楚澜:“我不信你从来没对我动过心。你喜不喜欢我?”他很执著地紧紧盯着周楚澜的表情,想要从他的脸上探寻某种答案。
他的目光亮的像今晚的满月。从小到大,周楚澜一直都很喜欢月亮。在监狱的那段日子,有时候遇到天气格外晴朗的日子,月光会从那个小窗口透进来,他便很欢喜,冰清玉洁的月亮仿佛可以照透他的心,又不似白天的太阳那么晃眼。月光永远温柔、沉静、包容,充满着某种默示。面对月亮的时候,他总是很诚实,有很多个夜晚,他都是借着月光抄阅佛经的。而此刻,周楚澜在李卓曜的眼睛里,再次看见了明月高悬,面对着纯洁的月亮,他永远撒不了谎。
“就算喜欢,那又能怎么样呢?”他苦笑一声。
“我会想办法。周楚澜,你不该一辈子都在大山里。我会努力,给我们的未来寻找出路。”
他的神情很认真,瞳孔里映着月光所以显得更加清亮,双眸仿佛具有某种夺人心魄的能力,在这种眼神的逼视下,周楚澜感觉整个身体像是要散了劲儿一般。
李卓曜窥见他动摇,立即以热忱的目光迎上:“那三个月,就三个月。拍摄的这三个月我们试试,也许不合适,也许合适,假如合适呢?”
“随便你。”良久的沉默后,周楚澜长叹一声。
李卓曜倚在床边,舒了一口气。
“累了?累了就回去。”周楚澜催促着,李卓曜不为所动。
“我不走,我饿了,我要吃饭。”
“……”
周楚澜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听见了他爸在门口喊。
“李导演,你们聊完了吗?9点多了,要不先一块吃点饭?”
“听见没,你爸做了我的饭了。”李卓曜冲他挑挑眉,然后起身往外走:“一会儿把饭端过来给你。”
周楚澜一时间没了脾气,他知道,李卓曜的倔劲儿只要一上来,就像一块牛皮糖一样甩也甩不掉。
很多年前,他就知道。
他恍惚听见李卓曜跟他爸讲话的声音。
“李导演,我听见你们好像一直在屋里说话,饭早就做好了,也不敢敲门。稀饭热了又热,不知道对不对你的胃口。”
“没事叔叔,我现在才刚饿,正好吃饭。”
“那你快点吃,多吃点。”
十几分钟以后,李卓曜端着一碗小米粥,一碟盐酸菜进屋来,把饭菜放在床边的桌子上。
“晚上就只有这个菜,将就吃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