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怪力乱神,非不信也,敬鬼神而远之。”白发女人翻过书页,原先雪白的纸张在岁月的消磨下泛出浅黄色,单薄得如同蝉翼,也只有在女人如此温柔的触碰下才能不被损坏。
“鬼神?”坐在对面的清瘦女孩疑惑了一声,她眯着双眼,笔尖在纸上打转。
“为什么不能信鬼神?”
“你我都是花神的子民,难道连花神也信不得?”
女人浅笑,桌案上浮动的炉烟飘向女孩处,女孩被这香味熏迷了神,晃了晃脑袋,看连带着头上的红绳也打了个旋儿。
“韵儿,你以后会知道的。”
兰芝打开香炉盖,将差不多燃尽的香木搅散埋入炉底,与之前所有的炉灰一同,成为下一个香木的温床。
何韵捧着脸,腌巴巴地抱怨道:“师娘你又卖关子,每次都不告诉我。”
她只能盯着那几行字发呆,像是在努力参透其中的奥妙。
“兰芝,人快到了。”秦紫在门口站了会儿,听她们课上的差不多了才走入堂内。
兰芝颔首,“好。韵儿,有个重要的人要来,你先去内室玩会儿吧。”
“好的师娘。”何韵收拾下东西,拎着学习用具转身往内室走去。
秦紫扶起兰芝,目光温柔,“公主今日来是一无所知,不必担心她。”
“哼。”兰芝冷哼一声,“无论公主知不知晓,大局也已经定下了,这最后一丝执念了断,事情便轻松很多。”
“听闻这个瑶姬公主嚣张跋扈,吃穿用度具是奢华,一个被捧在手心上的公主,想来也不会翻出什么大浪吧。”
“诶,这话你可就说错了。”兰芝含笑看了一眼秦紫,“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她真有一颗狼子野心呢?”
“…也有道理,毕竟是那种人的孩子。”
“如今她的处境这般尴尬,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了,还是交给李洛情考虑好了,毕竟她才是未来的女帝。”
兰芝点头,她摸了下肚腹处,感受到那里潜藏着的澎湃生机,嘴角挂上一抹幸福的笑容。
这边,何韵坐在内室的板凳上百无聊赖,师娘给自己讲课,总要留悬念,理解不了堵在心里,烦闷的很。
不如去庭院里喂喂鱼?
何韵想到之前捉的小草鱼,本来它被卷到湖边,处于奄奄一息的状态,即使再回水中也生死难料,偏偏被何韵发现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偷偷被它放入锦鲤池里,奇迹般的,这小家伙居然真活了过来,只是锦鲤池不像湖泊,还得靠自己给它喂食。
何韵抓出一把鱼食,小心翼翼捧着,开门四处打量了一番,发现没人后就径直往庭院走去。
“嘿,小鱼,我来看你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在各色绮丽的锦鲤中,一条丑陋的小鱼艰难地挤开鱼群,独自朝岸边的女孩游来。
它瘦小的鱼尾拍打着水花,像是在欢迎。
何韵笑出了两个酒窝,捻起一点鱼食,往它嘴边喂。
“快吃些,你肯定饿坏了。”
这锦鲤们都被养得膘肥体壮,平日抢食时各个都像猛虎一般,遮天蔽日的,厚得像一堵墙,哪能被这小草鱼找到吃粮的机会。真因如此,何韵才不得不给它单独开小灶。
小草鱼一张一合吃了大半,肚子肉眼可见地鼓胀了起来。
水里的锦鲤闻到了鱼粮味,也争相冲过来。
“诶!你们不许过来!”何韵看着小草鱼被挤离水岸,着急得直跺脚。
“真是群坏鱼,吃!这就让你们吃个够!”何韵将剩下的鱼粮一次性全抛在水里,果然激起了一层鱼浪,一个个贪婪的面孔让何韵很是不适。
希望它已经吃饱了,吃饱了才能长身体,长了身体才能对抗它们这些坏鱼。
何韵用衣摆擦擦手,略宽大的衣服挂在她身上,看起来不甚协调。
正当何韵回去之时,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吓得她一激灵。
“早闻大人鱼养的好,不知可否让小女瞧上几眼,长长见识?”
“那是自然,这边走。”
糟糕,这个声音是师娘!
何韵顿感不妙,师娘特意叮嘱自己别出来的,要是被发现了,少不了一顿打。
她急忙幻视四周,瞥见池旁的一座大假山,急中生智,侧身躲在了后面的狭窄缝隙中,这里很是隐蔽,估计不会被发现。
“嘿咻…”何韵艰难地挤进去,因为空间原因,她只能将头侧到门口处,前后紧贴着石壁,磨得肉疼。
何韵看着门口的人影,心跳如鼓。
兰芝带着一女孩踏入庭院,女孩梳着精美时髦的发髻,珊瑚红色绣裙摇曳生姿,小足踩着绣花鞋嘀嗒点地,脖上、腕上的银器金器更是数不胜数。
何韵被这女孩的富足看晕了眼,她从未见过有人能这般奢侈。
咕咚
她咽了口唾沫,手指不安地拽紧了衣袖,女孩正在朝假山这里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