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根本心不在焉,对其他人的招呼也置之不理。离开派出所,他看到窦方的信息,说还在送货,她今晚不过来了,张弛说好,顿了顿,又说:注意安全。之后他是独自在小饭馆吃的饭,夜里起了雾,海风里带着浓重的水汽,外头路灯的光在春夜里显得挺柔和。
张弛跟彭乐也发了信息:最近没出差?
没,最近闲着。
周末见一面吧,有点事,我去找你。
彭乐有一阵没回音,张弛结账的时候,他打了电话过来,一张嘴就是调侃,“怎么突然想起我了?你是不是又让哪个女的给甩了?”
张弛察觉到彭乐语气里有那么点试探的意思,他没回避,说:“我跟窦方在一起,你知道吧?”彭乐没料到张弛如此直接,他顿口无言,张弛又说:“是我主动的。”彭乐深深吸口气,语气也随之变得冷淡,“你周末来找我,就为这事?”张弛说不是,但他现在也对彭乐产生了怀疑,“你和窦方是怎么认识的?”
“你自己去问她。”彭乐挂了电话。
张弛回家后,开了电脑,在整理材料的时候,他看到了以前的一些照片和视频,多数是在大学时拍的,身边的人不外乎是大学同学、胡可雯、彭瑜等人轮换。他和他爸的合影要少一些,只有零星的几张,有一张是他在海边礁石前拍的,旁边立着个禁止攀爬的牌子,他卷着裤腿,手上拎着赶海用的塑料桶,脸上则显出挺得意的样子。凑巧的是,胡可雯也在朋友圈里发了几张旧照片,配文是:怀念曾经的自己。在其中一张照片里,张弛看见了角落里自己的侧脸,如果是不熟悉情况的人,多半会以为他是误入镜头的路人。胡可雯此举似有意又似无意,但张弛没有心思去琢磨这个,他收起电脑,又去了趟办公室。
过了八点,办公室只有小董和老张在值班,小董在煲电话粥,老张则在电脑上下围棋。“小张怎么来啦?”老张目光从电脑上转到张弛脸上,稍一盘旋。张弛说,他来查点东西。打开电脑后,张弛登陆内网,用孙江滔的身份证号找到了他的户籍,过往住址,在家庭关系那一页,他看见了窦方的名字:孙亦珊,曾用名,窦方,与户主关系,养女。以前张弛没有想过利用职务之便干这种事,他花了一阵时间,把孙江滔、吴萍,以及窦方亲生父母信息都仔细看了一遍。退出系统后,张弛问老张,“孙珊交通意外后,所里那些接警报告你还有吗?”
老张纳闷了,“你老打听这事干什么?”
张弛扯了个谎,“老李让我查一查。”老张有点紧张,问是不是孙江滔又搞出幺蛾子了,张弛默认了,老张好像生怕给一坨屎沾上似的,身体往后一躲,“那时候还没完全电子化呢,都是纸质档案,就在老李办公室,你去找吧。”他回忆了一下,“有……五六年了吧,你按年份找,档案不一定完整啊。”
张弛来到老李的办公室,打开灯,把档案柜里的纸箱搬出来,只凭一双眼睛搜索,工作量是巨大的,将近一个小时后,老张敲敲门,把脑袋探了进来,“要我帮忙找吗?”张弛说不用。“那我去隔壁屋睡一会啊。”老张打个哈欠,“我让小董也先回去了。”张弛说你去吧,“有电话我帮你接。”老张离开后,整个科室重新陷入寂静,张弛在灯下把六年前的接警报告翻了一遍——那时候他正上高三,高考前后的一年,他都没有再来过这个海边县城,和他爸见面的机会也寥寥可数。
他终于在接警报告上找到了吴萍和孙江滔的名字,而孙珊基本被以“死者”二字来指代。这几个名字最近常在他脑海里萦绕,等它们出现在旧纸页上时,他又觉得它们极其陌生,他还看到张民辉的名字,他也仿佛来自另一个次元。他曾在那个次元生活过,也许和一些人偶遇过,但当时的他并无所觉。
之后吴萍和孙江滔的名字频频在档案里出现,他们平均每个月都会造成三至四次警情,有时是主动报警,有时是被人报警,不难想象,当时整个县城的机关系统,都被他们整得人仰马翻。有份报告里提到,因为吴萍的坚持,县公安局还对孙珊意外身故的案件做过两次刑事立案侦查,收集了一些人证和物证,嫌疑人是张民辉,孙江滔的宿舍楼邻居、同一所高中的物理教师。两次侦查最后都以证据不足而结案。期间还有张民辉因为不堪骚扰而报警的记录,上面处理结果为:失独父母的心情可以谅解,建议双方协商解决。
之后张民辉被学校辞退,卷铺盖返回原籍。
张弛把其中几篇报告用手机拍了下来,关上了档案柜。离开办公室时,已经十点多了,楼道里的声控灯没有亮,张弛停在楼梯间,此刻他整个人都好像融入了那堵黑暗中的水泥墙中。有人叼着烟,哼着歌下楼,给张弛吓一跳,“干嘛呢!站这愣神。”张弛对来人点点头,背过身去,他接起窦方的电话,“我还没睡,怎么了?”
“我们不是有个直播号嘛,马跃让我去船上拍几段视频。晚上我害怕,你陪我去,明天早上回来?”窦方指使他从来都不客气。
张弛说好,“你在哪,我去接你。”
“不用不用,我来接你,我有车。”不到二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