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州平的脸蹭了蹭她脖子,“你明天见。”
小松离开后,护士来给他换了石膏。成州平问:“我什么时候能拆石膏?”
“你自己没看过片子吗?急着拆,骨头长歪了怎么办?”
成州平收了声。
护士走后,没过多久,又回来了,她敲了敲门,“1020房,有人探望,方便吗?”
成州平有些困惑,如果是小松来了,不可能被护士带过来。
但除了小松,不会有人来探望他。
成州平说:“等一等。”
他从病床上下来,跳着去开门。
门外,护士身后站着的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她穿着一件驼色大衣,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说起来,她和小松有些像,却又截然不同。
护士对那个女人说,“李总,我先去查别的病房了。”
门外的女人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小松的姑姑,李永青。”
成州平向后退了一步,他说:“请进。”
他只有一条腿能勉强动,另一条腿打着厚厚的石膏,完全不能弯曲。要走路的话,只能跳着走。
但成州平不想在这个带有目的性的女人面前暴露自己需要帮助的一面。
他手支着墙,大步走了两下,回到了床边。
李永青把果篮放到床头柜上。
李永青带来的果篮和普通果篮不一样,它不是塑料的,而是精致的金属编织,水果摆放的造型很别致,鲜艳的水果点缀了灰调的病房。
成州平没有坐下,他站着给李永青倒水,李永青说:“不用了,我就跟你说两句话。”
成州平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他坐下来,不卑不亢地看着李永青。
李永青在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就懂了为什么小松会喜欢他。
李永青二十岁出国,有过两次异国婚姻,人生经验丰富多彩,她看问题有一针见血的能力。
这个男人不是小松正常生活中会出现的人。
李永青自己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她很明白,没有足够社会经验的女孩子往往被和自己经历相差甚远的人所吸引,先是产生好奇,等她们了解了对方身上受伤的经历,那种好奇就会演变成一种救赎心理。
现实来说,十四岁至三十岁的女性,她们是社会中最弱小的势力。
她们的生活中,受尽了打压、无视、不被理解,长期的受挫,使她们想要通过拯救它人而获得自我的价值感,肯定自我的存在。
病房里能坐人的,只有一把椅子。椅子的椅背上挂着一个浅灰的围巾,是小松的。
李永青在椅子上坐下来,开门见山:“我和王院长认识很多年,通过他了解了下你的情况,对你的事迹,我们都很敬佩,正是因为有你们的默默守护,我们的社会才能如此安宁。”
成州平很熟悉李永青的说话风格,以前闫立军说话就喜欢这样,先扬后抑。
他不失礼貌地说:“都是应该的。”
“你应该知道,小松爸爸也是做这个的,因为我哥哥的离开,小松承受了很多压力。”
成州平说:“嗯,小松爸爸是我领导。”
李永青说:“我们家一直把小松当做公主一样守护,生怕她再受伤害。”
成州平出神地想,她是公主么?可他觉得,公主这两个字,太柔弱,又太单薄,配不上她。
李永青发现他在走神,轻咳了一下,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来让你离开小松的?”
成州平轻轻挑眉,“你直接说吧,不用和我绕圈子。”
李永青说:“行,你是个爽快人,那我就直说了。小松喜欢你,没人能够干涉她的喜欢,我们作为家长,也只想要保护她不要受伤。要是你能换个稍微安全点的工作,让小松不要担惊受怕,也多点时间陪她,对你们两个都好。”
干他们这一行的,人人都尊敬他们,人人都不想成为他们。
那些感谢,何尝不是一种否定。
成州平抬头说:“我就一基层警察,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李永青说:“我们家呢,没多少人,但帮你调个工作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这里的待遇,肯定比你现在的好,男人还是得挣多一点,这个社会对你们的要求是很高的。”
成州平不置可否地一笑,“我没想要换工作。”
成州平在决定考警校那天,就决定一条路走到底了。
金钱、健康、平安,当然重要。
只要你没见过那些在泥里挣扎,最终没能破土而出见到阳光的种子。
成州平的人生,不幸之中,也有万幸。
当初那个缉毒警察拯救了他,让他不必步他吸毒父母的后尘。
他用全力努力过、挣扎过,最终有幸挣脱黑暗。
可其他的成州平呢?
谁保护他们。
他曾经历黑夜,所以更要向黑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