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凛的眼泪哗啦一下就涌出来了。
穆浩虽然意识恍惚,难以言语,但视力和听觉没有受损,隐约察觉了他们因何争执,还想安慰虞度秋,手却伸不了那么长。
虞度秋也没有看他们。
他的四周仿佛被无形的墙隔绝了,独自坐在幽黑的角落,手里握着一支长茎的花,静静地出神着。
花原本是白色的,被血染红了半边,摸起来湿漉漉的。
他轻轻摩挲着柔软血腥的花瓣,半晌后,猛地扯断了花茎,甩到地上。
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花朵放进了胸前的衬衫口袋里。
白衬衫在摔下山时蹭了不少泥土灰尘,其他地方都脏兮兮的,唯有胸口那片是干干净净的,显示着曾经被人保护得多好。
花瓣上的血自内向外渗透出来,仿佛他的心口被剜了个洞,胸前逐渐洇染出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少爷,如果我明天死了,你会后悔今天的话吗?]
[那要等你死了才知道。]
……
他现在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fall”的意思有:堕落,道德沦丧,下坠,战死……秋天。
不知何时,阴灰色的天空又下起了雨。
雨珠劈里啪啦地打在残破的玻璃窗上,像中文课上刚学过的那句诗:“大珠小珠落玉盘”。
虞度秋不着边际地想着。
废弃已久的乡下老宅没缴电费,早就不供电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就在黑暗中相对无言地坐着,像守宅的孤魂野鬼。
杨永健面前的桌上放着把92式手枪,和一柄匕首,黑色金属枪身与刀刃泛着幽幽寒光。
虞度秋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像隻掉进了油锅的小虾米,蜷缩成一团,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
“别怕,少爷,我不会伤害你。”杨永健在老家这儿藏匿了两天,整日提心吊胆,几乎没睡,脸色发青,胡子拉碴,倒真有点像个穷凶极恶的劫匪了。
虞度秋虽然答应了他的计划,可看到这些吓人的装备,心里还是怕的。这两天压根没心情吃东西,小脸消瘦了一圈,怯怯地盯着不知从哪儿搞到了非法武器、突然绑架他的杨哥哥。
他年纪太小,认知能力尚处于发展阶段,更别说理解人类最复杂的感情变化,无法形容这种被信赖之人背叛的感觉究竟是愤怒还是悲痛。
但总之,不是憎恶。
他隻盼着送钱的人赶紧来,杨哥哥拿到了钱,给家人治好了病,就能回来继续为他开车了。
正义或邪恶,在一个九岁的孩子眼里,并没有那么泾渭分明。
杨永健实施绑架前做了些简单的准备,买了一箱麵包,一箱水,勉强充饥用。自己倒是能凑活,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吃不惯这些简陋的东西,吃了一两口就放下了,很懂事地说自己不饿。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虞家人说一时半会儿筹不到那么多现金,也无法满足他的要求,正在努力中,已经两天过去,不知道还要等待几天,这样下去,目的没达成,人质先饿死了。
杨永健在屋子里焦虑地踱步了会儿,看着这家徒四壁的破房子,周围也没个小饭店,最终叹气:“我给你爸妈再打个电话,让他们动作快点,把钱放到我指定的——”
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砰!”一声巨响,在空荡荡的宅子里格外响亮,像某样空心的东西从高空落下,撞地后还滚了几圈,余音绕梁。
两个人都吓得一哆嗦。
虞度秋很快反应过来,是夹在后门上的铁皮水桶掉下来了。
老式的木门经过风吹雨打,虫蚁啃噬,已经锁不上了。还是他提的建议,放个水桶在上头,以防有人偷偷溜进来。
这宅子里根本没值钱的东西,防的自然不是小偷,而是警察。
杨永健惊诧之后立马抄起桌上的手枪和匕首,抓过虞度秋箍在身前,刀刃抵着他喉咙、枪口对着他太阳穴,匆匆说了句:“对不起,少爷。”
“没、没事……”虞度秋也慌了神,很小声地回。
这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段对话。
两秒后,暴露行踪的警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迅速改变营救战略,用力踹开几扇摇摇欲坠的木门,高喝着衝进来:“不许动!”
宅子底层好几间房连着,即使门开了,外头的光线也没漏进来多少。虞度秋只见人影憧憧,数量似乎非常多,转瞬间就占满了整间屋子,将他们逼到了角落。
单枪匹马的杨永健在警察举起的一圈手枪面前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他毫无作案经验,惊慌之下手抖得厉害,一不当心,在虞度秋稚嫩的脖子上刮出了几道血痕,他却毫无察觉,只顾着虚张声势:“你们别、别过来!”
虞度秋感觉脖子上有液体留下,伸手抹了一下——暗红的,粘稠的鲜血。
他长这么大,头一回看见自己的血。
这一瞬间,恐惧才真真切切地侵蚀了他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