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开始卖惨了。
纪凛今儿跟他杠上了:“裴先生不必难过,您家就算被拖累,过得也比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滋润多了。”
裴鸣的眼眸黑渗渗的,短暂地皱了下眉,像回忆起了某些不快的过往,扯出一抹没有笑意的苦笑:“倘若一辈子做个普通人,倒也安稳,可一旦被捧上过云端,再跌下来,是很痛的。所以我很羡慕你啊,度秋,你一直在云端。”
虞度秋散漫地勾绕着一缕头髮,说:“这世上谁没经历过痛呢?就说今天机上这些人,老周曾经痛失爱妻,柏朝曾经痛失父母,纪队曾经痛失爱……”
纪凛竖起怒眉瞪他。
“……痛失挚友。”虞度秋及时换词,避免了一场高空斗殴,“托尔斯泰曾说:‘如果你感受到痛苦,那么你还活着’。活着总比死了强吧?”
裴鸣莞尔:“我记得后半句是‘如果你感受到他人的痛苦,那么你才是人’。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是人,总有人以他人的痛苦为乐。”
纪凛怀疑地看向虞度秋:他是不是在嘲讽你?
虞度秋看明白了他的神色:你为什么首先想到他在嘲讽我?
还用说吗,当然是虞大少平时不做人的次数太多了。
闲谈间,柏朝做的菜陆续端上了客舱的小餐桌,机上条件有限,为了某位有洁癖的大少爷,做成了一人一份的套餐形式,每份包括两荤三素一汤,都是些家常菜。
虞度秋的餐盘里多一份红烧鱼块,刺已经全部挑干净了,细白的鱼肉裹着浓浓的酱汁,香味似曾相识。
虞度秋装作不知道这小柏眼狼的小心思,筷子在餐盘里搅了搅,漫不经心地说:“柏朝,跟我去后边吃。”
柏朝二话没说,端起两人的餐盘,陪他进了后舱的休息室。
其余人见怪不怪,裴鸣微微诧异:“度秋对这个保镖,好像很特别啊?”
周毅不敢对他透露太多,就说:“小柏长得帅,又能干,少爷挺喜欢他的。”
裴鸣目光闪了闪,没再多问。
休息室内的床成了摆设,两个人在舷窗边的小桌处面对面坐下。飞机已穿过乌云区,浓云逐渐散去,依稀能看见云层底下淡淡的青绿,不知正飞越哪片连绵起伏的山地。
虞度秋撑着下巴,张开嘴,吃了一口喂到嘴边的鱼肉,扭头看风景:“厨艺不错,比那天小饭店里的菜好吃。以后想喂我,直说就行,别搞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柏朝又夹了一筷子米饭,等他嘴里的鱼肉咀嚼完,再递过去:“我没说,是你要求我喂的。”
还顺杆子往上爬了。
虞度秋嗤笑了声,懒得计较,接了那口米饭。
直到他吃完,柏朝才动筷,盘里的饭菜都凉了,被他三两口迅速消灭干净。
“慢点儿,你像经常吃不上饱饭似的。”虞度秋说完,转念想起那间狭小阴暗的地下室。
还真有可能。
柏朝将餐具空盘放回厨房,又回到休息室,关上门:“他们还在吃,我说你想睡会儿,就不出去了。”
“撒谎面不改色啊。”虞度秋眼底含笑,“那你进来做什么?他们以为我要睡你了。”
“随他们。”柏朝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镶着金边的小皮箱,放到桌上。
虞度秋:“这是什么?”
柏朝解开密码锁,翻起沉重的盖子——32枚金灿灿银闪闪的棋子整齐地立在一个个小方格内,皮箱翻过来,底下印着64格棋盘。
“我让洪伯提前送上飞机了,怕你这趟出来无聊。”
虞度秋从小锦衣玉食,见惯了价值不菲的礼物,也习惯了所有人围着他转,很难有什么东西能让他眼前一亮。
但他此刻确实有点儿惊喜。
“别人给我准备乐子,都是准备美酒美男,你倒是有意思,给我拿来一副棋盘。”
柏朝将棋子一一取出,皮箱倒放,再将棋子逐一摆放到各自的位置,说:“我们这趟是去查案的,不是去寻乐的,下棋或许能帮你开拓思路。”
虞度秋捏起先前的断头骑士——如今已被巧匠恢復了原貌,锃亮如新。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直接将杀,我总感觉还会有突发事件。”
柏朝照例执银棋,先走了一个兵,问:“要补个暗号吗?”
虞度秋奇怪:“不是早就补过了吗?”
“不是你给我的暗号,是我给你。”
“……你想命令我?”
“嗯。”
虞度秋放下手中的骑士,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说说看?”
“如果我喊你的全名,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必须听我的,别管我死活。”
空气短暂地安静了几秒。
虞度秋幽幽的目光盯着他,慢条斯理地说:“我不认为你有资格喊我全名,也不认为我们会遇到这样险峻的情况。我们充其量只是后援,不是去前线作战的,就算要作战,我带的人也足够保护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