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印象中,虞度秋即便再生气再憎恶,也不会大吼大叫或者做出粗莽举动,顶多笑眯眯地把人掐死,是一位把风度放在首位的绅士暴徒。
此刻居然像普通人一样气急败坏地摔了杯子,反倒让人更惊恐,谁也吃不准他究竟恼火到了什么程度,才会连风度都顾不上了。
柏朝比所有人都了解他,自然第一个反应过来这个举动所代表的事态严重性,半秒不敢迟疑,一把抓住起身欲走的虞度秋,态度十分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当时真的是临时做出的决定,我也不想离开你,但我只能那么做……”
虞度秋没受伤的手力气大得很,一挥之下便甩掉了他,冷眼斜睨:“我一再包容你的隐瞒,不是让你来算计我的。本想给你点时间做准备,看来不用了,谁知道你又会编出多少好听的故事。给你一周时间全部坦白,过期不候。”
柏朝追了两步,虞度秋吹了声口哨,两条忠犬立刻挺身而出,拦在这条被主人遗弃的丧家犬面前,冲他凶恶地龇牙。
柏朝往哪个方向它们就往哪儿堵,来回对峙了片刻,虞度秋的身影就不见了。
西风卷落叶,柏朝孤伶伶的背影仿佛也会被风卷走。
……糟糕。
纪凛意识到自己似乎酿成了大祸,过意不去地挠了挠头,但同时也谨记穆浩的叮嘱,趁机循循善诱:“柏朝,其实我知道你应该没有恶意,那就开诚布公呗,你们都好到这个份儿上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纪队,我知道是谁派你来的。”柏朝转身对着他,立刻变了副脸孔,面沉似水,声寒如冰,“穆浩太了解度秋了,也太铁面无私了,我就知道他会是一大阻碍。”
阻碍……这词怎么怪怪的?一股子反派的口气。
纪凛听不得任何人诋毁穆浩,何况这事本就是柏朝隐瞒在先,耽误他们完善整个案情,他们已经够客气了,怎么还怪上他们了?
“穆哥只是给你们一个契机更了解彼此,你既然觉得自己清白,就证明给我们看啊,你也不想天天被警方骚扰吧?”
“我是准备说了,但不是现在。”柏朝捡起地上的一片酒杯碎片,看着自己残缺的倒影,“我还在搜集过去的碎片,拼凑起我们之间的回忆,有些碎片得挑出去,需要点时间……现在全被你们打乱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和穆浩一样,说清楚了就皆大欢喜,对我而言……有些事情,我宁愿他不知道。”
纪凛嘟哝:“谁说我们皆大欢喜了……”
柏朝没再与他争执,转身就走了。
纪凛远远望见他掏出了手机,似乎准备给谁打电话,但已经听不清了。
两条杜宾完成了任务,重新趴下睡觉,健硕的身躯拱了拱纪凛的脚,似乎在说:“兄弟,让让。”
纪凛蓦地回神,退后两步,看着眼前的一地狼藉,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半,虞度秋不再袒护柏朝了,可这并不是他先想看到的结果。
这俩人好歹是他看着走到一起的,不知不觉,竟然也看出点儿感情了,要是吵架分手,十分可惜……也十分可怕。
维护这两疯子之间的感情,相当于保护其他正常公民。
他思虑再三,决定先给穆浩打个电话,商量后续计划。
然而当纪凛拨出电话后,电话那头却传来占线的提示音。
他一愣,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从缅甸回来已经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内,穆浩身体虚弱,急需休养,除了父母,其他人很少来打扰,这就给了他们相当多的独处时间,以至于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他们一直都是形影不离。
可事实并非如此。
随着身体与精神状态的逐渐恢复,这段时间,劳模穆浩又开始逐步参与工作。上回去审讯洪良章和杜书彦的时候, 他基本上已经能与其他刑警交流,甚至思维比他们更敏锐。
哪怕同事领导们不会强求,但工作狂如他,估计很快便会重返岗位。而这桩市局与新金分局联手侦破的案子也即将进入收尾阶段,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两个……或许会再度分道扬镳,渐行渐远。
这一通打不通的电话,仿佛预示着他们的未来。
之前穆浩的回避是因为误解了他,希望他独当一面,而如今穆浩已经完全了解他的心思,若是再回避……就真的是诀别了。
一念及此,纪凛突然不敢再拨第二遍,把手机往怀里一揣,匆匆离去,想着干脆当面商量,这样就避无可避了。
银杏树下人去酒凉,酸涩的青梅酒顺着树干的纹路缓缓淌下,伴着呜呜刮过的萧瑟秋风,仿佛一场哀婉的低泣。
主楼的三楼卧室内,厚重的遮光窗帘将所有光线与视线隔绝在外,同时也遮掩了房内男人狡黠的微笑。
“多谢你提前告知我,没白救你啊。”
电话那头的男人没有笑,很严肃地说:“不客气,我不想破坏你们的感情,也谢谢你理解我想早日破案的心情。为了不露出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