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灿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 自己被异植们突如其来的攻击倾向弄得十分头疼——是真的「头疼」, 他把所有暴动的异植都拦住了,战场发生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盛珣隻感觉到植物枝条擦过窗户,却并不知道, 那一瞬间, 辛灿在精神上承受了多少。
那根紧绷的弦被种种拨动,像是有一根杓子伸进了辛灿的大脑。
他死死咬着牙, 没让自己发出痛呼。
想想好的事情。你身边的盛珣,你们一起设计的新家, 对于未来生活的美好期盼。
两人凑在一起和屏幕那头的设计师沟通装修内容的场面, 在这一刻成为了最好的镇定剂。辛灿撑过了最开头的一波痛楚, 逐渐适应来自植物们的激烈挣扎。然后,他有了意外的发现。
「植物的挣扎」……那些「挣扎」,真的是来自于旁边的异植们吗?
有前面无数次在战场上控制住动物异种的经验,辛灿大胆地对这点提出怀疑。
他了解异种们是什么状况。要让它们保持不动,最困难的方面就是忽略它们脑海中的「杂音」。这些杂音在异种数量少的时候不会很明显,但等它们多起来,就会铺天盖地地涌进辛灿的脑子里。
辛灿最初也有过难以应对的时候。但他运气的确不错,一次两次之后,很快找到了应对措施。
那就是反过来屏蔽它们。
他要做的只是控制异种们的行动,让它们不要攻击前方的行动小组。在那之外,它们有多想吃了他们,不在辛灿想要了解的范围之内。
他有过几次尝试,很快得以成功。再想到最开始听到「杂音」的时候,就只剩下对「杂音」本身的回忆,它曾经带来的麻烦倒是其次。
而现在,辛灿的记忆重新被勾起。
车子还在向前,他则安静、冷漠地想:“恐怕不是吧?”
当附近异植不再乖乖分开,而是拚尽全力挤向车子之后,从它们哪里传达到辛灿脑海中的情绪就变了。
不再是无所谓地分开,却也没多少把两人当成自己肥料的欲望。相反,它们的反应非常整齐划一,是「拦住他们」,还有「杀了他们」。
辛灿再潜心去听。
“这两个人是大麻烦。”
“可恶,为什么异植不听我的话了?!他不是召唤系异能者吗,为什么对植物的权限比对我还高?”
“快点上啊,快点上!”
紧闭的眼皮之下,辛灿的瞳仁蓦然收缩。
他近乎是难以置信地回想着前面自己听到的内容。
说是「听见」,其实那更类似于一道在脑海中匆匆闪过的思绪。比闪电更快,比云雾更轻。但因为辛灿的注意力完全沉浸,还是被他捕捉到。
然后,辛灿有了另一个更加大胆的念头。
“这些异植也许不是主动攻击基地的。它们和动物异种不一样,哪怕没有血肉果腹,光是扎根土地这种事,也足够维持它们的生存。想想路上我们碰到的老柳树、田地间的野草和作物,他们在原地待了多久,有主动挪开过吗?说明它们对「外出狩猎」这种事的需求其实并不高吧。
“但现在,它们也来了。所有植物一起围绕在潞城基地外面,从城墙旁边一圈的情况来看,师明他们已经苦苦支撑了很久。而植物们的「联盟」依然没有溃散,它们根本就是在很有组织地展开行动。
“是人。”
这个想法像是云雾之后的月亮。当辛灿将挡在自己面前的迷障拨开,就自然而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当中。
有一个人,正在像他控制异植,让它们分开、给自己和盛珣开辟通道一样,潜伏在异植们当中,命令它们一起围困城墙。
辛灿的面颊因为这个想法更加紧绷。他愤怒,却又不光光是愤怒。
这种时刻,感叹“就连当初的李钺,也只是带走了所有物资,却没有真正伤及罗城基地的人……当然,罗城基地变成后来那副样子,和他脱不开干系,但即便如此,他好歹没亲自动手”没有意义。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个人!
然后,杀了他。
这时候,车子已经快要靠近城墙了。
辛灿知道,自己的状态也已经到了极限。他完全是强弩之末,紧绷的精神之弦时刻有可能断裂。
但他必须把那个人找出来。然后,杀了他!
抱着这种念头,辛灿艰难、冷静地分出又一份精神之丝。
他的注意力笼罩着整个战场。
到处都是植物。即便是这种无形的状态,也依然很难分辨出当前到底有多少植物。
它们纠缠盘绕,本身就形成了一道稳定而坚固的城墙,挡住了所有不愿被人窥视的地方。
第一次扫过去,辛灿毫无收获。
他还要继续。可这时候,那个一直接近,却长久没有到达的「极限」,终究还是来了。
他的思绪开始出现黑色。像是坏掉一半的电视机,一半儿已经不再闪烁,另一半也不算安稳。